10五个“杀人”的医生

近2三十年来，纽约的医学界定期举行着一种神秘的集会，有一批名医每三个月就在华尔顿饭店聚集一次。他们关紧房门，会议一直开到天亮，没人知道会议上具体讲了些甚么，人们称这个秘密集会为“艾科斯社”。

一个风雨交加的三月的夜晚，艾科斯社又一次召开了会议。虽然那晚天气十分卑劣，但10四个社员都准时到了，由于今晚他们行将迎接一名新社友，第十五名社员将在这次会议中正式入社。

这第十五名社员是既年轻又有才华的华纳医生，他被医学界公认为天才。约请他入会的其他十四位名医都是比华纳医生年长的医学界泰斗，他们都是华纳医生衷心敬慕的当代名医。

华纳医生如约来到会议现场，时钟指向九点时，德高望重的迪克医生宣布会议正式开始。

迪克医生作为会议的主持，马上就进入了正题：“首先请允许我向新社员华纳医生介绍本会的主旨。本会的目标只有一个，就是社员每三个月集会一次。这三个月来，有谁杀过人，务必要在会上公然认罪。”

迪克医生看了新社员一眼，继续说道：“所谓的杀人，就是指治死了人。如果病人的病本来可以救治，但由于医术不精而致使最后死亡，都必须在会上坦陈。我们的目标就是总结教训，科学探究。”

听了主持人的话，新社员华纳医生的表情由迷茫、惊讶变得急迫起来，他迫不及待地举起手，说：“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会议，可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话要说！”

迪克医生问：“难道……你杀了人？”

华纳医生犹豫片刻，终究说：“是的。”

迪克医生点了点头，说：“我们愿意洗耳恭听，但是在你之前，让我们先听听两位老社员有甚么话说，他们已预约好要发言，这么说吧，他们就是今晚的‘杀人凶手’。”

第一个发言的是一名温文尔雅的胃病专家，他在一片寂静中开始了陈说——

“两个月前我被叫到一个工人家庭，他家的三个孩子在一次野餐后都病了，看上去像是食物中毒。我发现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呕吐得很利害，就给他们开了润滑肠道的蓖麻子油。第三个孩子只有7岁，病势没有两个哥哥利害，他面色苍白，有点头晕，可是没有呕吐，看起来他也是食物中毒，不过，程度比哥哥们要轻一些。安全起见，我也给他吃了一样多的蓖麻子油。”

“第二天，两个大孩子差不多全好了，可那个7岁的病得更利害了：体温高达四十摄氏度，脱水、两眼深陷、嘴唇发青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胃病专家难过地停住了，一名享有盛誉的外科医生开口问道：“那孩子是否是几个小时后就死了？”

胃病专家痛苦地点点头，外科医生冷静地说：“我想情况可能是这样的——你最初看这孩子时，他大概得了急性盲肠炎，蓖麻子油把他的盲肠弄破了，等你再去看他时，急性腹膜炎已发作了……”

胃病专家低下头，轻声说：“是的，验尸结果正是这样。”

会议主持迪克医生点点头，说：“第一个案子是用蓖麻子油杀人，下面我们该审理第二个案子了。”

第二个发言的是一名来自苏格兰的著名医生，他的病人在深夜被急匆匆抬来，腹部右上方四分之一处疼痛难当，背部和右肩部也痛，明显胆囊已穿孔。医生立刻给病人开刀，可那胆囊一点毛病也没有，一个小时后，病人死了。

经过讨论，大家一致认为，真正的病因是心肌梗死，由于心脏动脉的梗死也会表现出相同的症状。苏格兰医生听了大家的意见后承认，验尸结果证明大家的看法是正确的。

“庸医杀人啊，庸医杀人！”主持人迪克医生痛心疾首地说，“今天的这两起案例实在是低级毛病，我们从中学到的东西太少了，希望我们的新社员的杀人情节会更‘精彩’。”

这时候，会场上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了新社员华纳医生，只见他烦躁不安，冷汗流个不停，用来擦汗的手帕已湿透了。1听到轮到自己发言了，华纳医生立刻站起来，开口说了起来——

“我的病人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，他酷爱写诗，非常非常有才华。他来我的诊所时，已病了两个星期。他先是腹部左侧剧痛，痛了三天又不痛了，他以为康复了，可才过两天，又痛了起来，而且开始发热、拉肚子。

“我验了他的大便，没有阿米巴菌，也没有病原菌，根据症状也不像盲肠炎。看完病理报告，最后我诊断为溃疡性结肠炎。没想到，医治两个星期后，他的病情愈来愈重，全部腹部都有触痛现象，最后……他还是死了。”

一个医生问华纳：“验尸结果证明你错了？”

华纳摇头说：“我没有验尸，孩子的父母很信任我，没有要求验尸。”

“那你怎样知道自己的诊断错了呢？”

华纳医生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：“病人死了，这个事实还不能说明我错了吗？”

医生们一阵交头接耳，华纳医生痛苦的神情感染了他们，大家开始小心翼翼地讨论起来。可是这个案例明显比前两个病例更复杂，加上没有验尸结果，过了很久，大家还是没有达成一致。

华纳医生的脸色愈来愈难看，他讥讽地说：“甚么艾科斯社，甚么神秘集会，原来不过如此。看来各位更喜欢简单明了的命案，就像刚才我们听到的那两起。”

华纳的态度激怒了一些社员，讨论展开得更热烈了，最后，一个中年社员站起来讲：“病人最后全部腹部都有触痛，这可能是腹膜炎，但炎症或许不是溃疡引发的，而是穿孔引发的。”

华纳医生一听，冷汗又流了下来，他用那块湿得不能再湿的手帕擦了擦脸，缓缓地说：“异物穿孔？我确切没考虑到这方面……甚么能致使穿孔呢？病人已十七岁了，他不可能吞针入肚……”

“也不可能是鸡骨，鸡骨会卡在食道里，不会到胃里去。”今晚第一个发言的“凶手”、那个胃病专家补充说。

主持人迪克医生总结说：“我们已把范围缩小了，愈来愈扩大的触痛，意味着不断扩大的感染。从病情的发展看，可能是穿孔而不是溃疡。这类穿孔说明病人吞食了甚么东西，我们已排除针和鸡骨，这就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猜想。”

一个医生叫道：“一根鱼骨！”

主持人点头：“一点儿不差。”

华纳医生站了起来，紧张地聆听着众人终究给出的诊断。

主持人迪克医生宣读了最后的判决：“我们集体同意这个结论，华纳杀害了他的病人，由于他把病人当做溃疡性结肠炎医治。其实，他只要开刀，取出那根化脓的鱼骨，就能挽救病人的性命了。”

华纳医生刚听完这个结论，就飞快地穿过房间，走向他挂大衣和帽子的壁橱。

主持人赶忙叫住他：“你到哪里去？我们的会议才刚开始呢。”

华纳医生一面穿大衣，一面急匆匆地说：“我的时间不多了，由于我的病人还活着呢！我把他当作溃疡性结肠炎医治了两个星期，但一直没有好转，今天下午我才忽然明白，我的诊断极可能不对，如果我找不到他的真正病因，他会在24小时内死亡。谢谢你们的诊断，有了这个诊断，我就可以救这个病人的命了。”

听了这番话，在场所有医生都愣住了……

半小时后，艾科斯社的全部社员站在手术台边，看着华纳医生给那个被谎称“死了”的病人动手术。十四位医学泰斗满怀希望地盯着少年病人的脸，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历史时刻，即便是一个国王在死亡线上挣扎，也不会有这么多名医生屏息凝神地环侍左右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，护士静悄悄地把手术器械递给华纳，他们的手上都沾满了血。

突然，满头大汗的华纳举起戴着手套的手来，手指中间夹着一样东西。他低声对护士说：“把它洗干净，拿给各位先生看。”

迪克医生迈步上前，直接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东西，他的声音在颤抖：“各位，请看，一根鱼骨！”

艾科斯社的其他社员围着那根鱼骨，就像它是难以形容的宝贝。

三个星期后，十七岁的诗人完全康复了。■

青年文摘·快点